发布时间:2025-04-26 点此:764次
采访 | 亮堂
费宇本是一个不典型的名校生,一个“功败垂成”、屡败屡战的小镇做题家。当学术之路走到止境,他决议去摆摊,卖马铃薯泥,没想到竟走出一条新路。
从县城的普通家庭考入四川大学,在复旦大学读研时,费宇却决议退学。后来他请求北美博士,2月拿到校园offer后,却遭受特朗普新政,奖学金被砍,留学梦破碎。一个月后,他决议回川大母校摆摊,居然一举走红。他将自己的肄业、停学再到摆摊的阅历,发到小红书和抖音等交际媒体上,引发了年轻人的追捧。现在,他的“华西食研社”货摊现已成为四川大学的网红景点,学生们排着长队支撑他的生意。
在上升通道收窄、作业困难的当下,有人开端退出严酷的比赛系统,也有人上岸体系内后又“下海”经商。当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端考虑和试验自己的出路,他们会做出更多“出轨”的挑选。“假如不断蛰伏和苦楚是为了将来的夸姣出息,那就从此时开端,做一个高兴的大人吧。”这是费宇的答案。以下是他的叙述。
我叫费宇,本年24岁,处女座。2000年7月出生于四川乐山的一个小县城,本科结业于四川大学,2023年从复旦大学硕士退学,现在正在四川大学邻近摆摊卖马铃薯泥。
我的学习也是一部小小的个人奋斗史。小学初中都在镇上就读,教育资源一般,一个年级只需一两个班,每个班三四十个人,大部分人在中考分流或许去职高,或直接停学打工。考入县城重点高中后,我的成果一向比较靠前,高考排名在全县20名,乐山市90多名。从小镇走出来,取得这样的学习成果,我很有成就感。
直到现在,我也认为,初高中日子是我这些年最夸姣的一段韶光。虽然家庭条件欠好,学习很累,但没有社会压力和其他困难,我便是一个单纯的小镇做题家。
高中时,我在黑板报上面贴着“四川大学”作为方针,后来以高考631分顺畅完成了期望,考入四川大学华西公共卫生学院防备医学专业。由于信息缺乏,我大学专业的自愿填写十分“粗糙”。家里有两个堂哥都是医师,我想,挑选医学相关专业,说不定未来能得到他们的协助。终究证明,这主意太单纯了,哥哥们都是临床医学专业,和我的公共卫生专业相关不大。
我曾认为,大学日子是自在、风趣的,能学到许多东西,后来发现实践状况并不相同。
我的大学成果排名在年级前20%左右,加上英语论文、课外比赛,综合排名是榜首。大学后,我接触到更多人和事,同学们英语好、文武双全,例如弹钢琴,拉二胡等。和他们比较,我只需学习还行,因而有一些自卑情结。后来我渐渐与自己宽和。曩昔和家境改动不了,咱们能掌握的只需当下和未来。从那时起,我开端尽力向优异的人学习。我也渐渐意识到,学习仅仅完成自我价值的途径之一。
大三开端,我对学习逐步失掉爱好。一方面是学习很单调,另一方面,所学常识也很难应用到实践中,尤其是新冠疫情完毕之后,从国家到身边的人,咱们对公共卫生的注重程度开端下降。
有一次我在知乎上看到保研的帖子,正处于大三苍茫期的我定了一个方针:争夺保研。抱着“读了研今后好找作业”的心态,后两年我张狂参与各种课题组的项目,进试验室。可以说,以成果为导向的的“优绩主义”,其时对我苛虐不浅。
2022年,我在拿到本校保研资历的一同,通过了复旦面试。开端,我的意向导师是一位女教师。但另一位男导师在面试前半个小时给我打电话,说前一天晚上看中了我的简历,可以给我留科硕(学硕)的名额。
其时的我十分巴望能得到科硕名额。由于复旦的专硕需求自己租房,我的家庭条件一般,假如独立担负房租加上日子费,对我来说有些困难。这位导师要求我在面试时表达对他的项目十分感爱好,推掉其他校园的保研夏令营。我照做了,也顺畅来到复旦大学。
顺畅保送后,我却没有高考选取时的振奋。2023年9月入读复旦后,我才发现,导师课题组的正常结业率十分低,其时许多组内同学都退学了。研三一个人都没有了;研二本应有两个人,其间一个开学没有来报导,另一个同学在我去的那学期退学了;研一有三个人,那一学期走了两个,只剩我一人。我和导师共处时对立越来越多,没多久,我的心思压力越来越大,呈现了严峻的厌恶、吐逆、失眠等躯体化症状。
2023年10月12日,我榜首次提出退学请求。我打印好了退学通知书,导师没有签字,后来只能不了了之。
一个学期后,我决议退学。我想得比较清楚:假如在这个当地接下来待几年,榜首,身心健康会遭到影响,其次,也纷歧定能熬到顺畅结业。或许说,要顺畅结业会很困难。我进去的那一年,导师的学生悉数退完了,他从其他教师那里借用了两个女生过来。那两个女生一个延毕,一个女生只需结业证,没有学位证。
假如没有意外,一路硕博,我或许会到疾控、卫健委、医院或许海关这些岗位。从小到大,我都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学生。退学这样的严重决议需求很大勇气和鼓动,我也请教了许多家人朋友。家人都比较对立,我爸爸妈妈的文明程度不高,他们认为,退学是天大的作业,可是朋友们很了解我。发了退学帖子,许多之前退学的师兄师姐给予我协助和鼓动,共享他们当年阅历的状况。
2024年2月份,我离开了复旦大学。整个1月到3月,我都在家里躺着,很颓丧,没有方针,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,每天晚上熬到深夜,第二天下午起床,虚度韶光。
在预备下一步规划时,为了给自己一个躲避的理由,我决议请求美国的Ph. D(博士)。这时候,我的心里现已不想持续做科研及其相关的事。仅仅为了不孤负爸爸妈妈的等待,我请求了华西公共卫生学院第四医院科研助理。
几个月后,考完雅思,我辞去科研助理,全身心投入博士请求。2024年末请求截止时,我申了三所校园,本年2月收到一所校园offer。可是NIH funding(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赞助)在特朗普上台之后立刻被砍,导致我的Ph.D offer没有任何stipend(奖学金),依照我的家庭状况,自费留学比较困难。考虑一番,我决议抛弃学业这条路。
下一步该怎么办?躺在床上,我想起了小时候摆摊的阅历,上大学后,我还卖过电话卡。我想,我对卖东西还挺感爱好,也挺有天分。那就去摆摊吧!
2月28日,我决议摆摊经商,就在小红书等交际媒体发帖,咨询主张。3月5日,我发了一条朋友圈:一周后我将会在四川大学华西校区北门or南门外支棱起小摊,期望咱们来助威。
冒出摆摊的主意到落地,我只花了十天。其时的我想得很清楚:首要是我很享用卖东西,加上华西校友的身份,校友们必定会来支撑我,生意应该也不会太差。
我从小就开端卖货,一向比较放得开,也没有“摆摊羞耻症”和心思担负。最早的摆摊阅历来自初中寒假。初二春节期间,看到街上卖氢气球、孔明灯,奶奶拿了100块钱支撑我创业。咱们一同去进货,买了一些孔明灯来售卖。整个中学阶段,我一向坚持摆摊,每个假日可以有几千块收入。
要摆摊,首要要做商场调研。选品要尽量适用每一个人,咱们每天有必要做的作业是什么——吃。华西食堂比较难吃,在校园邻近卖吃的商场必定很大。其次,摆摊卖吃的本钱较低,那些技术含量比较高,时刻周期比较长的产品,关于我用摆摊过渡来说并不抱负。我在校园周围调研发现,马铃薯泥没有人做,后边我就选定马铃薯泥作为菜单。
我其时的启动资金很少——只需四五千块钱,只能靠存款和爸妈的支撑。买小推车、一次性碗、勺子,还有一些锅碗瓢盆的厨房用具,总共花了3000多块。菜谱也很简略:马铃薯泥和钵仔糕。我花了一两天看视频,就学会做这两道菜。其实在摆摊之前,我也不太会做菜,偶然会做简略的狼牙马铃薯、西米露。
一般来说,我每天上午九点起床,十点去菜商场买马铃薯泥食材,师傅削好马铃薯后会送到我家楼下。做好一份马铃薯泥并不难。首要预备葱、香菜、折耳根、酸豆角、酸萝卜碎、生菜碎等小料,黄心马铃薯切成块,上锅蒸,马铃薯蒸熟后放入搅拌机搅碎。
接着,要用热油把姜、蒜爆香,下入“二肥八瘦”的肉末,炒干后倒入盐菜和青椒就可以了。马铃薯泥所需的辣椒酱的制造也很简略,破壁机打碎青红椒,再把胡萝卜、金针菇、乳酸、豆干切成丁,用水煮开,再用红薯淀粉勾芡,终究放入调味料就成功了。
摆摊也是和城管的一次“猫鼠游戏”。我的摆摊地址就在川大,最近南门的城管比较严,我一般就在北门摆摊。卖马铃薯泥的第二天,我就遇到城管了。其时马铃薯泥做好之后,刚出门,就发现城管站在那条路的路口等着。我想“今日那里必定是卖不了了”,立刻打电话给我的本科同学。他正在川大直博,请他去别的一条街看有没有城管,他骑着电动车,把我和小推车拖曩昔。
摆摊这活,一天需求高强度作业五六个小时,从下午2点开端预备,接连作业几个小时,争夺下午5点到货摊。由于有许多同学排队,一般只需一个多小时就卖完了。现在我仍是一个人在摆摊,但朋友们没课也会来帮我。得益于同学们的支撑,我也是邻近生意最火爆的货摊。摆摊到现在,根本每天都能卖完。
小份马铃薯泥7元,大份9块,假如只卖马铃薯泥和钵仔糕,一天大约收入六七百。假如加上卖面包,每天可以收入1000多元。
我在交际媒体发布退学摆摊的音讯后,取得许多朋友的共识。
一位朋友有类似的苍茫——他从本科一结业就开端纠结读博的作业,持续学术这条单调的路是否有价值?“这重要吗?我一向被环境推着走,从来没有实在重视过我究竟想要什么,也没有人在乎咱们的爱好究竟是什么。一切都是为了面子的作业和title(职称)。”他说。很长一段时刻,他不想做任何作业,这个国际没有任何值得有心里动摇的作业,如同觉得第二天死掉也无所谓。有段时刻,他总是睡不着觉,睡着了又早醒。去医院看,褪黑素也没有用,终究确诊轻度郁闷。
他说:“我认为,我从没被优绩主义绑缚过,但其实我从来就没逃脱过,被牢牢洗脑而不自知。”或许是遭到我的阅历的鼓动,他说:“走出了这一步会发现,本来人生是原野,看起来天大的崎岖,也并不会要人命。困住咱们的,一向是心里的自我点评和焦虑的环境。”
成为华西的网红摆摊点今后,我的心态没有改变。最近一段时刻还挺高兴的,没有什么心思压力,仅仅做体力活久了,会脖子痛、腰酸背痛。
从小到大,我简直没什么懊悔的时期,最多有点小惋惜。我还记得,小时候的愿望是当一个旅行家。现在我也去了许多当地,包含海南、新疆、广西、贵州、云南……
我不会去想象,假如没有从复旦退学,没有发生留学意外,持续读下去会怎样。从退学到摆摊,我没有内讧。其时在上海的那种巨大的压力环境下,我也会自己调理。一向以来,我的主体性和自我意识比较强,当我感觉身心健康正在遭到压榨,就会快速找到原因,跳出圈子,处理问题。
假如不来摆摊,以我的本科学历,我或许会到省疾控中心,或许说县疾控,从事一份薪酬安稳的作业。在那样的环境下,我必定会磨平棱角,迷失自我。我不喜爱一眼望到头的日子,这也是我测验更多或许性的原因。别的,我个人也不太喜爱酒桌文明、应付、上行下效这些交际方法。我不想变成一个无情的打工人,想做一个高兴的大人。赚钱莫非不是为了去处理物质和精力需求,已然终究意图便是为了让自己高兴高兴,为什么不在最开端就高兴高兴呢?或许薪酬低一点,不安稳,最少人是高兴的。
读书这么多年,终究从事不相关的作业,爸爸妈妈开端并不支撑我摆摊。但随着曝光度高了,我能挣到钱了,他们的情绪也开端改变。曩昔,我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做题家,在四川大学度过高兴的5年,遇到很好的教师和同学,这些是十分名贵的人生财富。现在的我是一个赋有童心的大人。相对而言,我更喜爱和学生沟通共处,而不是现已进入职场的人们。
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巴望那种尘俗的成功,进入特别好的单位,有安稳的作业和收入。我并没有很清晰的下一步规划。总的来说,我对现在的自己满足。从头挑选的这条路会更艰苦,但至少这是我喜爱的。人生不止一个标准答案,期望咱们都能不被优绩主义所枷锁,找到心里深处最实在的自我。
——完——
作者亮堂,一个喜爱蹲下来看国际的人。
题图相片由受访者供给。